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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9章 失去內丹的妖(九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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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9章 失去內丹的妖(九)

陳橋生穿著黑紅色的新郎服, 掛著與平時一樣的笑容,看著並沒有什麽異常,只是在蘇不語被重重推到他懷裏的時候, 他用力抱住蘇不語, 在她耳邊悄悄說道:“我會保護你的。”

看著極為柔弱的妖在他懷裏輕笑了一聲。

蘇不語慢慢擡起眼眸, 目光澄清地看向他, 陳橋生這才發現蘇不語並沒有被控制。

陳橋生的心跳加速了一下,其實他早有猜測,畢竟在無人森林的時候,蘇不語是如此之強大, 只是他不會錯過自己表演的機會。

但蘇不語的目光太過於透徹, 火把的光映在她的眼眸裏, 也如同點燃了她的眼, 一眼便將他看透,讓他突然有些懷疑起自己來——

他真的能騙到眼前這個蘇不語的心嗎?

“想博得我的好感?”蘇不語笑問著, 一下子戳穿了陳橋生。

陳橋生心跳漏了一拍, 卻也鎮定地應著:“這只是我身為一個男人該做的。”

“你知道他們為什麽會選擇你嗎?”蘇不語輕聲問道,沒等陳橋生開口,她主動給了答案,“因為你最弱。”

陳橋生被重重刺了一下,一貫的笑容也有些掛不住。

然而蘇不語並不打算放過他, 她滿是誘惑的紅唇清晰地訴說:“這裏只有你和沒有內丹的我,我們是他們眼裏的弱者,這些人忌憚司正彥和獨孤牧, 都沒有把他們拖進陣法裏呢。”

她的語氣軟糯, 宛若香甜的桂花糕, 說出來的話卻讓陳橋生一下子握緊了拳頭——

他比誰都努力, 比誰都要不擇手段,自認是捉妖師年青一代裏的佼佼者,司正彥無非就是比他多個司家繼承人的頭銜罷了,結果他竟還是遠遠不如司正彥嗎?

“不想身體成為容器,可要好好聽我的哦。”蘇不語伸出一根手指,點了點他的胸膛。

陳橋生微微一楞,低下頭去,懷裏的女妖笑得格外純良,比他還具有欺騙性。

他的心又重重跳了一下,是一種奇怪的感覺,他應當排斥,偏又不受控制。

尤其是蘇不語柔軟的手一下子握住他的手時,他看向兩個人交織在一起的手,四周冰冷的火光突然變得熾熱起來,他的心跳不知不覺地快了起來。

“為什麽?”理智告訴陳橋生,他不該問、也不該信任她,只是嘴比腦子還快。

蘇不語看了他一眼,眸光溫柔如水,叫人心醉,前一刻還在刺激他的紅唇這會兒卻把話說得極為柔和:“你不是想引誘我嗎?說不定我就吃你這一款呢?”

陳橋生的心跳愈發快速,一貫善言的他在蘇不語面前,他卻突然說不出話來。

他告訴自己,他的目標一向是成為最強的捉妖師,勾引現在的蘇不語也僅僅是因為司正彥喜歡蘇不語,他才起了征服欲罷了……

過了片刻,陳橋生才微啞著聲音問道:“我們是被困在陣法裏了嗎?現在該怎麽辦?”

蘇不語眼梢帶著媚意,乜了陳橋生一眼,手指在他的手心裏輕輕劃了一下,像是劃在了他的心上,癢癢的。

“能娶一回獨孤牧的皇後,你又不虧,不著急,看看他們要幹什麽,說不定還能尋到什麽機緣。”

陳橋生楞了楞,脫口而出,“你真是獨孤牧的皇後?”那豈不是千年的大妖?

千年前靈力充足,是妖與術士盛行的時代,但是那時的皇宮有最強的術士守衛,司家最強的符咒都是那時傳下,能在那時成為皇後的妖必然是極強的,也難怪歷史上並無記載……

蘇不語淺淺笑了一下,不再應他。

周圍的人也硬是將蘇不語塞到了花轎裏,喊道:“快將新郎新娘送到水神廟去。”

陳橋生被硬推上馬,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,很快就來到了湖水旁邊。陳橋生又被強行拉下馬,他望向在夜色下分外平靜的湖面,猛然生出了強烈的危機感與恐慌。

這面湖他之前並沒有在村裏看到過,而他之前還能動的身體,在靠近湖面之後便徹底不能動了。

還不及他反應,他便被一把推入了湖裏,冰冷的湖水一下子淹沒了他無法動彈的身軀,強烈的窒息感緊緊包裹著他。

是死亡的恐懼。

這一刻,他再多的算計與心思都化為了烏有,只有求生的本能,然而他的身體始終無法動彈,窒息感越來越濃烈。

陳橋生幾近絕望地想著,他約莫是真的無救了,剛剛真不該聽蘇不語的,一個妖又怎麽會真心救他?

他的視線越來越朦朧,短短二十餘年的人生在他的眼前一劃而過,過往的用心似乎都成了笑話……

恍惚之間,陳橋生似乎看到有人向他游過來。

那是一張無瑕的面容,長發隨著水波而去,身姿如人魚,讓人窒息的湖水在她的身邊亦顯得格外順滑。

光自她的身後而來,而她朝他伸出了手。

陳橋生快要停下的心跳猛地劇烈了起來,曾經有過無數雜念的眼睛這一刻也只能看到她一人。

纖細的手臂牢牢地抓住了他,將他一點一點地從死亡的漩渦中拉出來。

過程很是漫長,陳橋生在煎熬中生出了連他自己也不知曉的依賴。

當陳橋生無力地躺在岸上,仰望無盡的夜時,恍若隔世,空氣湧入肺裏的感覺格外不真實。

而當他的目光停駐在那個站在他身邊遠眺對岸的女妖時,尤其得不真實。

周圍是純粹的黑,唯有點點熒光在蘇不語的身邊聚集,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,她回眸淺看,熒光半明半昧地映出她的臉,猶如洛神。

陳橋生只聽到他的心跳如雷,從來不會躲避女人目光的他難得生出了一絲狼狽,匆匆移開視線。

剛剛把他們推入湖水裏的人還在對岸,高舉著火把,似乎在進行著什麽儀式,原本猶如一潭死水的湖面竟像沸騰開了一般,不斷地冒出水泡來。

蘇不語的臉上多出了一絲肅穆,蹲下身來,將白嫩的手伸向陳橋生,“好些了嗎?我們要快點離開這裏。”

陳橋生盯著她的手晃了一下神,身體比腦子更快地握住了她的手,從地上起來,輕咳了一聲,幹涸著聲音說:“我沒事。”

他的身體還很沈重,然而他下意識地隱瞞,不想讓蘇不語覺得自己沒用。

蘇不語一直帶著他朝南而去,也不知道走了多久,天空漸漸亮了起來,映照著四周的景色,他們竟是沿著溪流往山頂而行。

陳橋生興奮地問道:“我們出了陣法了嗎?”

蘇不語搖了搖頭,“我們還在陣法裏,日升日落只怕都是假的。”

陳橋生有些失望,“那我們現在要怎麽辦?”

“既來之則安之,雖然還在陣法裏,但是我們離陣眼有些距離了,暫時是安全的。”蘇不語說道。

“湖是陣眼。”陳橋生一下子便想明白,他抿了抿唇,才問道,“你知道守陣眼的是什麽嗎?”

“生於水中的怨靈,它沒有肉軀,所以想要你的身體做容器。”蘇不語順口而出。

“那你?”

蘇不語笑了笑,“陣法既困住了我們,也困住了它,陰陽為祭,它才能徹底脫離陣法,得以自由。”

她望向來時的方向,那裏依舊是一片黑暗,“這個村裏沒有離去的,恐怕都是活死人,為這怨靈所驅。”

陳橋生看向她。

“要想破壞這個陣法,要麽殺了守陣眼的怨靈,要麽百次陰陽祭。”蘇不語平淡地說著。

陳橋生並不愚笨,既然怨靈已經要容器了,他與蘇不語這一對怕是最後一次獻祭了,他心裏一緊,如此一來,那怨靈更不會放過他們。

再看向蘇不語,前一刻還極為強大的妖,下一刻輕輕地打著呵欠,“一晚上沒睡,好累呀,我休息一會兒,你守著。”

蘇不語似乎對他並不設防,尋了一塊平坦的巖石便蜷縮在上面,閉上了眼眸。

她的呼吸很快均勻了下來,似乎是真的睡著了。

陳橋生不自覺地盯著她的臉看,這張臉他看過無數遍,如今再看,才發現她的與眾不同,並不是因為皮囊,而是內裏的魂魄。

“不語?”他輕輕叫了一聲,在久久得不到答覆之後,他才大著膽伸出手去碰她的臉。

然而他的手還沒有碰到她的臉,就被握住了手腕,蘇不語倏地睜開了眼眸。

陳橋生怔住,初初睜開的眼眸如高山冰雪冷冽,那是來自千年大妖的威壓,讓他一介凡人生出了強烈的懼意,以及自願臣服之心……

蘇不語盯著他看了片刻,才松開了手,溫柔地說道:“不可以打擾我睡覺哦,我可是會發脾氣的。”

軟軟糯糯的聲音很難讓人想象出,她發脾氣的模樣。

陳橋生也溫柔以對,應著好。

“借我一點靈力。”蘇不語笑盈盈地說著,在接收到陳橋生散發出來的警惕後,接著解釋,“我這具身體沒有菟絲子,靈力匱乏,只能向你借一點。”

蘇不語的手中突然多出一根藤蔓,纏在陳橋生的手腕上時,他是警惕的,只是下一秒,他便看到蘇不語的手一揮,一座竹子搭建的小屋便落在了溪邊。

還沒等他抽出武器,蘇不語的藤蔓已經收了回去,對他笑著說:“靈力有限,便也只能住這種陋室了。”

平地而起的竹屋看著不大,卻極為精致,兩間臥室一間客廳,還有廚房。

陳橋生只見過妖的肆意破壞,卻還是第一次見到妖的無中生有,蘇不語比他想象得還要強一些……

有了第一回 ,便有了第二回,以及無數回。

起先,陳橋生被蘇不語的藤蔓纏住時,還會不習慣,還會心有警惕,只是次數多了,他便也習慣了——

在這陣法裏,日升而起,日落而息,與蘇不語一同在竹屋裏生活。

他們各居一間,有些疏離,又因只有彼此而顯得無比親密。

蘇不語的藤蔓時不時的,便纏在了他的手腕上,有時是為了捉水中的魚,有時候是為了生火。

他縱容她的藤蔓吸取他的靈力,笑看著她忙前忙後,當炊煙裊裊升起,他忽地覺得便這樣與蘇不語過一輩子倒也不錯。

只是當夜晚睡下時,陳橋生總是會被噩夢驚醒,夢裏是陳家的窮困潦倒與少年的他對上司正彥的不甘。

這時,陳橋生便會告訴自己,他不該被蘇不語的溫柔所腐蝕,也不會在這裏住一輩子。

他打開房門,靜靜地盯著蘇不語關著的那扇門。

陳橋生想著,出去以後,只要蘇不語能為他所用,他可以將身邊的位置留給她……

似是感知到了他的所想,那扇關著的門忽然打開,柔美的女妖倚在門框上,一雙眼眸明亮地看向他。

陳橋生被她看得忍不住撇開頭,等到加快的心跳慢下來,他才走到蘇不語面前,關切地問著:“睡不著嗎?要不要我借你一點靈力……助眠?”

他將自己的手腕伸出,輕輕地磨蹭過蘇不語的臉。

蘇不語的臉自然地貼在他敏感的手腕處,感受到他一瞬加快的脈搏,輕笑出聲:“確實要借你的靈力。”

她側了一下頭,柔軟豐滿的唇似乎在他的手腕內側碰了一下,但是很快就移開了,還未來得及平覆心悸的陳橋生瞬間悵然若失。

“圓月出現了,今晚是破陣的最好時機。”蘇不語說道。

陳橋生立刻望向窗外,果然黑漆漆的夜空突兀地掛著一輪明亮的圓月。

“你要正面對上怨靈?”陳橋生擔憂地問道。

“只有這一個辦法,就看你願不願意借靈力了……”蘇不語笑了笑,“你要是不願意,我們再另想辦法……”

“好。”陳橋生只猶豫了一瞬,就應了下來。

他們再一次沿著來時的路朝湖面走去。

只是這一次,有月華傾斜,有心境之變。

陳橋生沈默地跟在蘇不語的身後,看著溫柔的月光灑在她搖曳的長發上,似銀光流轉,他忽地問道:“不語,我是你喜歡的那一款嗎?”

這是蘇不語曾經說過的話。

她停下腳步,回過身來,走到陳橋生的面前,手搭在他的肩膀上,像是要摟住他一般,身子微微傾斜靠近他,“這幾天你沒有感覺嗎?”

就在陳橋生想要抱住她時,她已經放開了他,站在他的一臂之外,只有她身上淡淡的香還縈繞著他。

“我們先出了這陣法。”蘇不語說的話陳橋生沒有異議。

“我還沒去找你們,你們倒是主動送上門來了。”非男非女的聲音突然從蘇不語身後冒出來,平靜的湖面一下子沸騰開來,一顆像肉瘤一樣的東西飛了出來。

蘇不語的藤蔓迅速擋住了它,那東西見到蘇不語的藤蔓也遲疑了一下,像是在估摸著蘇不語的戰鬥力。

它僅僅停留了片刻,惱怒地說道:“區區一個沒有內丹的菟絲花精也敢來撒野,但凡你的藤蔓還有一寸長以上的,算我輸!”

即便沒有內丹,蘇不語的藤蔓比陳橋生想象中堅持得還要久一些,陳橋生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降妖鞭,也試圖加入戰局。

然而當兩妖交手時,陳橋生卻是連接近的機會都沒有,法術與法術碰撞出來的罡風便能割開他的皮膚——

很強,真的很強!這就是他無法戰勝的大妖!

陳橋生眼裏是炙熱,想象著出去之後,當蘇不語為他所用時的所向披靡。

只是蘇不語終究沒有內丹,逐漸居於下風,他的心也跟著緊張了起來,沒有蘇不語他根本無法獨自一人戰勝水中怨靈……

蘇不語的藤蔓不知何時繞上他的手吸食靈力,陳橋生沒有絲毫的掙紮——

即便是抽取他的靈力,蘇不語也依舊是溫柔的,只有當藤蔓離開時,他才感受到丹田有一絲刺痛。

“蠢貨!”怨靈罵了一聲,還來不及點醒陳橋生,蘇不語手中的藤蔓擰成了一把巨劍劈了下來,直接將它劈成了兩半。

怨靈還試圖凝聚在一起,然而它寄生的那面湖忽然再次翻滾了起來,似乎有力量從外面撕開了陣法,怨靈徹底破碎,周圍的景也跟著一換——

他們正處在村落裏的工地上,東方初亮,堪堪照向荒涼的土地。

獨孤牧就站在他們的面前,手中揪著一條似龍又似泥鰍之物,那東西一邊掙紮一邊哭泣著:“一千年了!我好不容易重新練出來的蜃珠又被你們給弄壞了!”

“阿牧來得真快。”蘇不語似是在撒嬌一般,再回眸看向靈力全無的陳橋生,她的嬌笑嫵媚得讓人心跳加速:“不過也剛剛好。”

陳橋生的心跳格外得快,女妖臉上的笑容比以往都要惑人與溫柔,只是他卻突兀地想到了:那一天,蘇不語被他騙走菟絲子的場景,似乎與現在極為相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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